司妍酱

愿你苦尽甘来,我以山河作礼

【颜值夫妇】你所在的风景

呜呜呜给大家道歉我拖了这么久,对不起一直在等我的小可爱。

这篇的故事接着你与繁花,算是一个番外吧。

但是其实没有什么剧情,单纯的想对二人的感情做一个升华吧。

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呀呜呜呜







阳光是从东边的窗户投射进来的,透过米黄的帘纱,减了几分刺眼,透的整个卧室亮堂堂的。

颜末睁眼的时候,正好望见陆之昂被投以金橘色光晕的面庞,暖意使得他分明的棱角柔和了许多,平稳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均匀而又温和,可见眼前的人还处于熟睡。

颜末费劲从陆之昂的臂弯中抽出一只手,撩开他额间浓黑的发丝,轻抚上他深灰微翘的睫毛,温柔的点点。

陆之昂皱皱眉,将脸埋进枕头蹭蹭,以躲开那扰人清梦的瘙痒,抬手将那在他脸上乱划的“罪魁祸首”握住,拉进被窝里环上自己的腰间,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进入新一轮的熟睡。

颜末可不会由着这个昨晚折腾了她一夜的男人这么舒服的睡着,她坏心的将头埋进陆之昂的颈窝,使劲的想要把他给弄醒。

陆之昂抱着怀中的温软,本来已经昏昏沉沉的快要再次进入梦乡,却被一颗不安分的小脑袋瞬间拱醒,蹙了蹙眉想伸手把她的头控制住,却发现着丫头的手居然还伸向了他的腰身,不轻不重的一掐。

陆大少爷是有起床气的,随便睡多久都有的那种,对于这种不怕死的举动,就算是换成傅小司恐怕也很难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将她的双手抓住攫至她的后背,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不愿睁开酸胀的眼睑:

“别动!”

“天亮啦!”

“今天不上班。”

“我饿啦!”

听到这句话陆之昂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上松了几分力,低头看向那双正滴溜溜望向他的眸子,清澈的能印出睡眼惺忪的他。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被阳光染成暖金的发:“真的饿了?”

语气中还透着浓浓的睡意,语气慵懒到让颜末以为他下一秒又会沉沉的睡去,虽是知道他近来工作疲惫有些深思倦怠,但想想昨夜里男人的精力旺盛,心里的心疼和柔软就通通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

“我想喝黑米粥,甜甜的那种。”

比起粥来,在陆少爷的耳中颜小姐的声音倒是更加软糯些,被吵醒的火气也被硬生生的冲淡了几分,他将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抱着她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在陆太太的发顶留下轻柔的一吻,起身下了床。

颜末把自己圈在被子里,修长的双腿夹着柔软是棉质织物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却在床边时一下被阳光晃了眼睛,一个不小心便连人带被子的摔在了地上。

好在裹着棉被,地上也铺了地毯,但淘气的颜三岁还是在地上装模作样“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好几声,却半晌也不见有人进来哄她。

颜末坐起身愤愤的将被子团起扔在了床上,胡乱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叉着腰在原地自己跟自己生了几秒钟的闷气,垫着脚尖就出了卧室。

陆之昂感觉到小姑娘蹑手蹑脚的动作,还来不及回头便看见一双白皙的藕臂环上了自己的腰间,感受到她明显鼓起的腮帮子和气呼呼的哼声,不由得吃笑:

“我家姑娘饿了啊?”

声线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温柔,带着磁性的低音炮让每个字都挠在颜末的心上:

“你家姑娘生气了。”

“为什么呢?”

“因为漂亮姑娘摔了,某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之昂瞥眼看见她光着的脚,将跟前的炉火调小了些,转身一把将她托起,亲了亲她精致的鼻尖:

“摔疼了吗?”

颜末的双腿环住他的腰肢,撇开头嘟起嘴想要躲开陆先生的亲吻:

“摔疼了。”

“哪儿疼啊?”

“腰疼。”

“你确定你的腰疼是因为摔的?”

……

颜末发誓,从前的陆之昂真的没有这么厚脸皮。

就这样被抱着回了卧室,身子重新陷进被褥的柔软,颜末还没来得及松开换在陆之昂颈间的手臂,便感到脸颊被覆上温热的呼吸。

男人的容颜被放大,是精致的不像话的眉眼,狭长的眼角低低的垂着,盛着抑制不住的爱意,吻窸窸窣窣的落下,当唇被温柔的封缄的时候,颜末再一次感觉到,这样充满着真实感的陆之昂带给她的多么令人沉醉的安心。

想着炉火上还煮着大小姐钦点的粥,半温柔半严肃的话语威胁穿好衣服和鞋才许去客厅,陆之昂才放过她回了厨房。

她在卧室依稀能嗅得清甜的米香,蛋液碰触热油发出的诱人的“呲呲”声,颜末估摸着早饭快好了,才踩着自己的棉拖鞋跑到洗浴间去收拾自己。

捧着一汪清水泼向自己的双颊,颜末甩了甩多余的水珠,应了门外唤她的男人一声,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刘海被水浸得微翘,眼窝底下有淡淡的骸青。

这样的早上是最为熟悉的模样,任凭前一日两人有多疲倦,只要她一句话,陆之昂总会敛了脾气起来为她准备心仪的早餐。

是每天都会在那个男人怀里醒来的日子,每次呼唤着他的名字,都有温柔的回应的日子。

她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己被幸福包围着,曾经幻想的一切美好与奢望在此刻都变成了现实,那种被心爱之人视若珍宝的感觉,是不敢相信却又无法否认的存在。

她问过陆之昂,为什么要等她。

陆之昂却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回来。

或许那是一种笃信,陆之昂从二十岁起便没有怀疑过颜末对他的感情,她同样从不否认自己对陆之昂早已爱到痴狂的地步,颜末并未因此感到任何的落差感或是愤愤不平,因他在婚礼上执着她的手,握的比以往每一次都更紧,迎着穿过教堂彩色玻璃的日光对她说:“我希望你也相信我。”

那是誓言,是承诺,是他许她的未来,从今以后他是烟火她就是天空,他是星河她便是皎月,是永远相知相依的存在,再不会丢她一人追逐着他。

她爱他,他同样非她不可,对于这一点,颜末从未怀疑过,他以为她因爱而归来,颜末也从不否认。

但陆之昂和颜末的结合,也从来不是那么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重新回到日本后,颜末生了一场病。

那几日她病的昏昏沉沉,连起床喝口水都能耗费掉她所有的体力,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着虚汗,脚步虚浮的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缥缈不定。

三五日后颜末终于意识到这或许已是不能靠自身免疫力扛过去的小感冒,才勉强让自己吞下两口饭菜叫了车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颜末觉得翻天覆地的黑暗都向她压了过来,病历本上的一字一句都像山坡上滚下的落石,准确又狠冽的砸在她的心上,纵使医生口中还说着,具体结果如何还得进一步检查,可这样安慰的话语在颜末听来,比自己小时候颜大壮哄着自己说下一次生日一定赶回来陪她还要不切实际。

她有可能会死,很有可能会死,这是当时颜末脑海里留下的唯一念头。

被告知三天后最终的检查结果会出来,颜末踏着比来时更加柔弱无实的步子,伴着浓厚的绝望回到家里,抱起向她跑来的猫咪,塞进大把的药丸混着眼泪和温水一饮而尽。

那晚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默默的想着她这看似光鲜亮丽却又比常人更为鲜血淋漓的一生,在充满遗憾和不甘的回忆中缓缓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颜末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死神已经举着镰刀站在她的跟前,向她伸出了惨白骇人的手骨要拉她离开,惊醒之后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自己额前的发丝,望着空旷而又漆黑的房间一个人痛哭出声。

她忽而想起自己初高中时曾看过一首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这句话颜末一直很喜欢,一直到她选择离开,她都对此深信不疑。

她想起了陆之昂。

她曾觉得自己和他此生再难携手,她累了,她害怕,她不敢想,她讨厌这样萎靡不振的自己,在她看来陆之昂值得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却也已然觉得那个人或许再也不会是自己,因而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力。

现在她开始觉得自己十六七岁时泛滥的少女情怀,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和胡思乱想,喜欢发在网上的那些矫情做作的文字在这一刻全都不值一提。

有什么能大得过生与死,她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可以用尽一切方式让他知道,哪怕他们有再多的误会,再多的苦难,只要他们愿意,花再多的时间,都是可以化解的。

只要活着,他们就还有机会可以挽回,还能够一起走下去。

颜末不懂,她对陆之昂的事情一向心软到没有边际,为何会在这样离谱的错误上,毅然决然的决绝,仅仅就是觉得幸福太渺茫,她便抛下了一切觉得就此结束罢了。

她有机会吗,她还有机会吗。

纵使她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愚蠢鲁莽,可是在生死面前,人类那么渺小,那么卑微,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她在静夜里拨通了颜大壮的电话,嘀声响了许久才接听,听着对面睡意明显的问话,颜末的眼泪便开始连串的往下掉:

“爸爸…”

“我生病了…”

——生了很严重的病,很有可能会死的病。

她听见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突然爆出的一阵低哑的哭声。

她仿佛看见了颜大壮已经开始泛白的鬓边,看见他死命攥紧的指节,为了压抑住自己的抽噎涨得通红的脸颊和脖颈。

“对不起…”

为她前半生任性妄为他却包容一切的感激,为她或许再也不能承欢膝下的无奈和愧疚。

她生生屏住自己的啜泣,请他,求他,不要告诉陆之昂这件事情,若是她真的难逃一劫,希望他不要过度悲伤,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帮衬着陆之昂。

颜大壮要她不怕,告诉她他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她一一应着,只盼这样的乖顺能换他一点安心。

听完了他全程的安慰,颜末抓着手机默默了良久,看着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越来越盛的日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样耀眼的日出,终究也是要落下的。

“爸…你原谅我…”

“我知道爸爸担心我,我却想着他…”

“对不起…”

那一头的颜大壮笑骂说她向来这般没良心,二十多年来颜末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关怀到底包含了多少无奈和辛酸,为了她的不瞎想是怎样压抑了自己内心的悲痛,她答应检查结果出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他,挂了电话之后,颜末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任由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自己。







等结果的期间有朋友来看她,她的精神也比前几天略好了一点,至少能坐起来好好说说话。

她没有告诉除了颜大壮外的任何人,关于她的病,且不说是好是坏,这样还不能下定论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徒增他人的烦闷。

她问她的朋友,若是她要走,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无法见到身边重要的人,她会怎么办。

朋友反问,在现在这个四通八达的社会,要走到哪里去才会真的见不到家人朋友。

她吃笑,说就是假设而已。

许是以为她在病中忧心多思,朋友也顺着她的话很认真的想了想,郑重其事的回答说:“若是那样,我应该会在走之前,多多跟我在乎的人在一起吧。”

“这样即便以后我走了,再也见不到了,我们都还有满满的回忆。”

朋友说的很轻松,却听得颜末一阵怔愣。

她发现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出现了,逐渐的显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愈加清晰明显,愈加刻骨强烈,那种思绪包裹她的心脏,从里而外的渗透她的灵魂。

她想他。

她想和他在一起。

不管她是能活三十年还是八十年,没有陆之昂的余生,全部都不重要,全部都可以被遗弃。

可这样的想法那样自私,她凭什么要求陆之昂用还那样漫长的一辈子赌她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日。

好在上帝或许格外宠爱她。

拿到确实的诊断结果之后,再三确认她的病是良性,只需要好好调养和定期检查后,她走出医院,对着东边灿烈的骄阳,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她跑回家,按着医嘱乖乖服药,并在此期间办好所有回国的手续,打包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信念比之当年更为坚决。

多年来,陆之昂早已是她唯一的信仰。

好在,这次终于不再只是她一人向他奔跑。





再一次听到陆之昂的呼喊时,颜末才发觉自己已在洗手台面前发呆了太久,用毛巾抹了把脸,拿起手边的喷雾往自己脸上喷了几下后,拍了拍自己还算红润的脸颊,出了卧室。

陆之昂看着拿着两根筷子敲桌子的颜小姐,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温柔,将盛好的粥放在她手边,看着她一大勺一大勺的将吃食往嘴里送,脸上的笑意满满当当根本抑制不住。

每每这时候颜末便会一脸得意地说“陆之昂,你干嘛老是看我,这么喜欢我嘛”,他也懒得否认,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说“我老婆好看啊”,倒是惹得那个想笑话他的小女子羞红了脸。

“下周休假,你想去哪玩吗?”

陆之昂一个人在立通的时候,工作那叫一个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一年365天鲜少有不在岗位的时候,攒的年假都可以放到明年,自她回来后,陆之昂便真正的施行了国家法定的工作时间,早上九点以前和晚上五点之后绝不会在办公室,有任何多余的工作全部带回家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度以为他们的陆经理娶了个“灭绝师太”回家。

她啄了一口豆浆,任由陆之昂用指腹将她唇边的污渍拂去,沉思了一会儿开口:“想回浅川。”

他一愣:

“为什么?”

“想回去看妈妈,也想回去看妹妹。”

颜末的猫,在他们第一次回浅川的时候,因为陌生跳出了颜末的怀抱,跑到了马路上,没有躲过极速驶过来的卡车。

颜末和陆之昂找到的时候,那原本鲜活的奶团子在路边已经没了生的气息,颜末抱着猫哭得撕心裂肺,陆之昂看着哭到话都说不好的她瞬间红了眼眶却别无他法。

他们将猫咪葬在了离母亲墓园不远的一颗香樟树下,那时候颜末已经止了些哭泣,在那个凸起的小小土堆前蹲下,轻轻抚摸那充满小石和砂砾的土壤,尽力扯出一个微笑,说妹妹你如果能见到之昂妈妈,也要那么乖啊。

陆之昂太了解这只猫对颜末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那是她一个人在日本的时候最大的心灵慰藉,是在她一个人遭受痛苦绝望的时候唯一不离不弃的陪伴,是她在哭泣难过的时候,一个打滚还能让她敛去情绪笑出来的存在。

那晚,他从背后抱着她,她像初生的婴儿般蜷成一团,感受到她不愿他担心而极力压抑的颤抖,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吻着她的发,柔声安慰道:“我们再养一只,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回抱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没事的。”

他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任何一只宠物可以替代妹妹的位置,她也根本禁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悲痛。

他将她搂得更紧,像是要与她融为一体一般:“我在呢。”

——我一直都陪着你。

自那日起陆之昂觉得颜末变了一些。

还似寻常般爱笑,可日日与她待在一起的他,觉得她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回浅川的日子,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回到家见过了已经不知儿子为何物一直拉着颜末嘘寒问暖的陆爸爸,两个人便驱车开往了墓园。

颜末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都会变得很安静,她没有在浅川待过太久,也就高一一年,分科后便被颜大壮转回了上海,这里的道路,建筑,在她的记忆里早就开始模糊,而那种安心感,在她那一次偷跟着陆之昂跑回来的时候,重新溢满了颜末的心。

颜末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能下了班什么都不带,蹬着一双恨天高就跑了那么远,也丝毫不考虑要是陆之昂不管她自己有没有住的地儿,完全就是按着自己最原始的冲动做了这件事,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事实上她只是有着最简单的私心,希望陆之昂能够在把目光多放在她身上一点,希望自己能够更加融入他的生活,纵使陆之昂笑话她是他的尾巴,在还嘴的同时却也还会开心的想着,尾巴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呀。

须臾数年,颜末也早已了解,陆之昂对她用情至深,相比她的热情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爱太过浓烈,极为纯粹,两人在一起的时日愈发的长,对彼此的依赖和亲密愈发的重,好似两个人已是同一个个体,连骨头和血肉都连接在一起,若是把他们分开,那便是极为惨烈不堪且两败俱伤的景象。

颜末在陆之昂还在狱中的那些日子,经常跑去小司的工作室,一待就是一整天,涨肚的啤酒都喝下了好几罐,在被酒精麻痹些许苦痛的时候,她总会拉着傅小司,缠着他给她讲陆之昂的故事。

讲那些他身披灿阳的过往,她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傅小司便也在思念中娓娓道来,告诉颜末陆之昂是怎样一个调皮捣蛋却又聪明至极的存在,但这样的人却也曾经处在人生的低谷期差点没有走出来。

他告诉她那是陆之昂妈妈刚去世的时候,他颓废,自暴自弃,和父亲吵架,不去上学,跑到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和一群小混混没日没夜的喝酒。

颜末还记得那次胡搅蛮缠跟着去了墓园,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羞愧难当,在陆之昂打电话找她的时候止不住的道歉,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他关于妈妈的事情。

彼时的颜末还从未听过陆之昂那般温柔的语气,倦懒的尾调带着悠长的记忆,每字每句都是他最深切的思念。

她没想过,那样的陆之昂原来也有过那样混浊不堪的过往,有着因为深爱所以更为悲痛的记忆,他对母亲的依赖远比没有经历过母爱的她更甚,以至于那样突然的失去让陆之昂的隐忍全都绝了堤。

在那段时间里她脆弱又感性,她对那样的他有着难以言说的心疼,他最喜欢的少年在那个最单纯的年纪失去了母亲,纵使他之后说服自己走了出来,但她每每陪着他回来,看见陆之昂低垂的眼角,眼泪就生生涌上眼眶。

她存的是永远陪伴他的心思,是从病愈后就坚定不移的决心,两人在相处间愈发难舍难分,她感觉自己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大的幸福,但所有的满足感在她看见她的猫浑身是血的离她而去后,幻化为了无边的恐惧。

因为颜末突然意识到,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她开始害怕,她意识到自己也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悄然无息的死亡,可能在下一个转角处便会遭遇到什么意外,自己已经痊愈的病说不定哪天也会卷土重来。

在生病的时候,颜末觉得自己当时的心境便如同已经半死过一次,但当时心中充斥的是无边的绝望,却也只能选择面对的坦然,而现在,她害怕,并且她清楚的知道,她在乎的不是性命。

她要是没了,陆之昂怎么办呢。

若是换成曾经的陆之昂和颜末,她可能便会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或许太过不自量力,可现在一切都与以往不同,她知道自己被需要着,被依赖着,她于陆之昂而言,便是汪洋大海中央的最后一根浮木,她若不在,陆之昂根本逃脱不了沉入海底的命运。

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一日真的到来,陆之昂要遭受怎样无边无尽的苦痛,上帝还会不会仁慈的再派上一个颜末去到他身边,将自己所有的爱和心力倾注于他,向他伸出双手只为给他一个最光明的未来。

纵使那样的人真的存在,陆之昂会不会乖乖的拉住对方的手,在颜末看来,不是未知数,而是她可以笃定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她太了解现在的陆之昂对她有的是怎样的感情,那种深爱,如同他对母亲的思念,迥然不同却又何其相似,对于陆之昂来说,母亲和她,亲情和爱情,都是生命中的唯一且不可替代。

最深的痛永远源自于最爱的人,世间最大的矛盾与悲伤莫过于此,这种无奈又到底要怎样才能言说。








陆之昂牵着她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颜末抱着刚刚新买的花束,任由陆之昂带着她,来到那个已经侵染了些许岁月痕迹的墓碑前。

花朵不是约定俗成的白菊或黄菊,两人选了新鲜的栀子,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新喷上的露珠,他们知道这是花店老板的细心。

陆之昂和颜末说过,在他五岁的时候,母亲曾有过出国深造的机会,却为了但是大哭的他放弃理想选择留下,所以他大学才会选择了早稻田。

颜末听出他话语中的愧疚与自责,站起身将陆之昂怀抱在胸前,轻轻揉着陆之昂厚实微卷的发丝,温柔却又笃定的说:“妈妈一定没有后悔过。”

他失笑,抱住她瘦弱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问她如何这般深信不疑,即便母亲说过同样的话,他都始终觉得那一定是母亲终生的遗憾。

之昂妈妈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颜末无需见过便能知晓。

她太知道爱梦胜过孩子的母亲是何许模样,她所幸得一个予她万千宠爱的父亲方能成长的健康快乐,她没有办法怨恨,世间也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父母一定要为孩子牺牲一切,只是那样与生俱来的感情存在于大多数的家庭,她纵然谅解,但心底里也有一块地方永远的缺失了。

即便如此,颜末从未怀疑过亲情的可贵,从不质疑母爱的真实性,这一点她在认识陆之昂后感触更深,他开朗,明媚,一身无论身处何地都挥之不去的正义感,这样的人必定从小便沐浴在最为纯粹且毫无杂质的关爱之下,才能将同等的东西赋予他人。

所以她被他吸引,为之沉沦,任由陆之昂成为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义无反顾。

但也因为他的情感至纯,一旦分崩离析,原本的美好便会化为最为锋利的刀刃,足以挫骨扬灰,让他生不如死。

她蹲在之昂母亲的墓碑前,轻轻放下鲜花抚摸着碑上女子温柔的眉眼,她在心底便早已认为这也是自己的母亲,她心里对她有着与对颜大壮同等的尊敬和仰慕,她无比遗憾自己此生无缘见到她,不能向她诉一诉她这一生都未展露过的女儿家的情长。

她曾想过,之昂妈妈在将死之前,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她最为骄傲的儿子,心里有多少的不放心和舍不得,那段陆之昂最难捱的时光,她仅仅听来就觉得揪心的惨痛,她若是知道又会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她直起自己的上半身,将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最为虔诚的说出自己心里最大的希望:

“请妈妈保佑我和之昂永远在一起。”

——请让我永远都陪着他。

小时候颜大壮曾告诉她,人去世后会在天上,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生活着,她对此类的神话和迷信不能说深信不疑,却也私心里希望那所谓的神明或守护灵真的能够听见她的愿望。

如若那个人是陆之昂的妈妈,她一定会明白她,那种热烈的,迫切的,想要长久的留在他身边的私心。

礼拜后,陆之昂握住她小小的手心,走在蜿蜒的长廊里,日光被长石和青藤切割成斑驳的碎影,柔柔的轻洒在他们身上。

他站定,转身,对上她略带迷茫的眼神。

他兴许终于知道了她在怕什么,或许是死亡,或许是死亡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被留下来的人,永远都是最痛苦的。

“你要相信我。”

“把你所有的情绪,都交给我。”

他要她相信的,不仅仅是他要与她共度余生的决心,而是劫后重生的陆之昂,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定律无法改变,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人会先对方而去,他也曾在经历失去的时候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上帝会再从他身边夺走什么宝贵的东西。

他曾跟小司说,他多盼着母亲能看着我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他多希望用他的十年二十年来换母亲活下去。

而多年以来,那虽是永远是心中之憾,但他仍无比庆幸,他曾放弃过许多游戏的时间陪母亲看电视剧,放弃过无数次和朋友的聚会只为赶回家吃她准备的饭菜。

那样的时光虽然不长,却是足以支撑陆之昂一辈子的温暖回忆,虽然她已经离去,但不可否认他的人生因她而美丽。

他许她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生生世世,而是在此刻,在此时,在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一定会握紧她的双手不放开。

前方是何景象,未来还有多长,都不重要。

只要他们现在在一起。

他手腕略微施力,迫使她向自己靠近。

“陆之昂…这里是墓园。”

“没事。”

这里存在的,都是被妥善安葬的灵魂,他相信这里的人们如同他的母亲一样,同样被重要的人惦记着,爱着,那样的人,对于世间最为干净的感情,定不会有所微词。

他低头吻向她的唇,不带任何的霸道和情欲,尽力给与她全部的温柔与安抚,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以防止她的身子不稳,换气与缠绵间毫不保留的传达自己的爱意。

泪意慢慢涌上颜末的眼眶,她双手轻拽住陆之昂的衣袖,颤抖的回应。

——好,我相信你。

——只要你一直都不会放开我。

——说好了。






走出墓园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两人本想来这公交站牌避避雨,却不想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站牌下避雨等车的人也越来越多,让本来就有些疲惫的颜末有些头疼。

陆之昂看出了她身体不适,心里想着赶紧带着自家姑娘回家休息,而无奈停车的地方离这里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雨淋过去难保不会感冒。

有班车的驶过来,许是雨天打滑,刹车时车胎的花纹与湿滑的地面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呲啦”声。

那样刺耳的声音使得颜末瞬间头皮发麻,脑仁爆出一阵短暂又急促的疼痛,她抚住自己发胀的太阳穴,难受的揉了揉。

陆之昂低眼看见颜末难受的模样,突然想起妹妹死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阴沉的雨天,皱眉抚上颜末的额间探着她的温度,不热却隐隐的冒着冷汗。

“颜末?不舒服吗?”

许就是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导致她在松懈之时疲态尽现,加之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更对那样令人惊悸的声音格外敏感。

他看着她为他放宽心而摇摇头,眉头却始终紧锁未曾松开,他心下决定赶紧带她离开这个或许会引起她胡思乱想的地方。

他将她带向站牌中间的长椅,扶着她找了空隙坐下,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被手上突如其来的空落感一惊,颜末回过神来发现陆之昂已经放开她的手走向了停车的方向,她急忙站起身想要跟上,却被突然拥挤的人流挡住去路,在人影交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陆之…”

班车已然到站,鸣笛声,引擎声和四周忽然的嘈杂盖住她的呼喊,她像伸手抓住确实空无一物,自己行走的步伐由于慌乱和人群被硬生生的打乱,无法控制的被一同挤上了那列班车。

——不行,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说你不会放开我的手的。

车厢里人头攒动,连转身都费劲,好不容易到了下一个站颜末挤下车想要给陆之昂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从一开始就被忘在了陆之昂的车上。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这辆车是开往市区还是郊区,纵使看见大大的站牌名也无法分辨她现在是在小小浅川的哪一个地方。

雨还在下,天已尽黑,她只能走到那两个放着显眼海报的LED灯牌中央,随意拂去铁椅上沾上的雨滴,坐下,靠着冰凉的边框静静的等着。

全世界都只剩下了雨声,陪着她的是铺天盖地的安静和寂寞,她紧咬自己的下唇想要抑制自己的思绪,但今日本就大起大落的情绪在她和陆之昂被冲散之时,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

她一直处在恐惧之中,害怕若是没有自己,独自一人的陆之昂要承受怎样蚀骨嚼骸的疼痛,而陆之昂和颜末早已是不可分割的存在,和他分离与颜末而言那样的痛楚何尝不是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终极浩劫。

因为她太喜欢,太在乎,所以心上的一点点缝隙都足以疼痛和恐惧蔓延从而上占据她的意识,并且根本不敢想象陆之昂一旦回到原地发现她不在那里的样子。

她知道她的走失足以让陆之昂急到发疯,她同样想要在瞬息间跑回他的身边却无计可施,只得一个人在这浓重的夜里默默等待。

明明他们已经那么努力了。

为什么世界还是可以如此轻易的将他们分开?

现在地球上好似就只剩了她一个人,身旁的灯牌里的光源似乎有些老旧,一明一暗的晃的颜末眼睛生疼,干脆闭上眼默默进入平时入睡前的状态。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remember me...”

她几乎是毫无意识的唱起了这首歌,默默的吟唱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陆之昂的影子。

颜末当时看这部电影时,直接哭晕在了陆之昂怀里,连纸巾都用了好多张,而这首歌却拥有着无比安慰人的力量,在每一个她睡不着的晚上,陆之昂都会抱着他,轻轻的吟唱这首歌。

她会深陷在他好听的嗓音里,在他温暖宽厚的臂腕里沉沉睡去。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不知为何颜末脑中那些张牙舞爪肆意蔓延的恐惧开始满满消散,缓缓睁开眼后,眼前的雨帘和黑暗也不想方才那般骇人。

她能回忆起陆之昂的声音和神态,明明每次都已经困到不行还是会强撑着先哄她睡着,每次唱到最后都会带着浓浓的倦意,抱着她的手力度却丝毫没有减轻。

[即使我离你远去,我也把你放在心里。]

她突然一下子笑了。

即使那样的事情避免不了又怎么样,即使他们有可能在不知道何时就又可能会分离又怎么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因为还被记挂着,还被爱着,只要是这样,不管在哪里,内心和生命都会是永恒的。

陆之昂一定,一定会来找她的。

一定找得到她的。

到时候她会冲向那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抱紧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谢谢你拥有无比耀眼的灵魂,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还有,我爱你。

她感到远处传来刺眼的强光,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眼,直晃得她眯了眼睛,只得抬手挡住。

在指缝间她忽然辨认出那熟悉的车顶轮廓,为了看得更真切直接起身跑出了公交站牌,义无反顾的扎进雨里,像那驶来的路边跑去。

她看见车辆停在了离她的不远处,远光灯还没来得及关,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子从驾驶座下来,披着灿白的逆光向她跑来。

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最为熟悉的怀抱,整个人被紧紧地圈在怀里,男人发丝上的水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服里,她贴紧的胸膛有着大幅的起伏,对方左心房传来的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这么会淋得这么湿。

他是找了多少地方...

“陆之昂...”

耳边是粗重还未平稳的呼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了。

颜末突然便开始嚎啕大哭。

在她的记忆力,除了陆之昂刚出事那天,她再也没有那次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厉害。

她的害怕,委屈,分离带来的折磨和顿悟在这一刻,她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感。

他们在雨中接吻,颜末挺直了脖子接受陆之昂激烈的侵占,在这短短两个小时间充斥到顶点的思念,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后怕,都在这个吻中倾泄而出。

浴室里,背脊被抵上冰凉的瓷砖,细碎却又粗重的吻顺着细腻的脖颈蜿蜒而上,淋浴的热水顺流直下,落在两人贴合的唇上,两个深爱彼此的灵魂交融在一起,腾起的蒸汽也比不过那充满爱意和情欲的炽热的温度。







两个淋成落汤鸡的人在第二天无一例外的换了重感冒,两个人在默默吞下陆爸爸递来的药丸温水之后听着来自长辈的数落,说着他俩这个年纪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带云云。

好吧,或许他们真的就是傻瓜夫妻俩。

颜小姐向来是一个生病了也不安分的人,碍于自家公公的威严她不敢出门,只能在陆之昂的房间里蹦来跳去。

陆之昂本就难受,看着她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的只觉得头晕,心里默默腹诽这个小女子生病了精神怎么还能这么好,昨晚就不该敛了气力折腾她。

在颜末再一次晃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感觉到人儿的挣扎他用力箍的更紧,容不得她逃脱。

“你别闹了,上床休息,你也是个病号。”

“哎呀感冒了就是要运动发汗,出汗了病就好了。”

“你要不要见识一下真正的运动发汗?”

......

不要脸。

颜末在陆之昂身上安静的趴了一小会,探起身问他:“陆之昂,有信封信纸吗?”

好不容易睡着两分钟的陆先生再一次被硬生生的吵醒睁开眼,看着颜小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有啊,你要干嘛。”

“给妈妈写信!”

“嗯?”

“哎呀你别管了,快点找给我,我们明天再去看一次妈妈。”

“???颜大小姐你还没折腾够呢?”






[妈妈:

展信如晤。

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吧,但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是颜末,是陆之昂的妻子。

我很遗憾我从未见过您,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温柔的人,才能让陆之昂成长的这般耀眼,被所有的温暖和光明所包裹。

您的离世曾经带去了他一身的光芒与骄傲,幸而陆之昂从来是个不会让您失望的孩子,他一如既往的优秀,开朗,我相信这也是您最放心不下的。

我有幸得陆之昂万千宠爱,与他相识相知共度余生,但我见过太多的生死,也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过,每每看见陆之昂对您的思念,我都害怕,害怕陆之昂再一次经历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

可是我现在不害怕了,我发现,陆之昂每次想起您的时候,都是笑容大于泪意,欣慰超过伤感,即使您不在我们身边,即使我没有见过您,我都能感受到你存在过的证据。

我觉得那样就足够了,或许其实没有那么悲伤和痛苦的事情,肉体的死亡或许会使我们分开,但拥有过那些最美好的记忆,我都觉得不负此生。

我会陪着他,在我们还拥有的每一个日出日落,我都会和他在一起,将我能给的一切幸福都给他。

我想只要这样,即使我们终将分离,都能坦然的面对死亡。

据说人死后会生活在天上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我虽是无神论者,却也非常愿意相信这样美好的说法。

若真有那个地方,希望妈妈也能过的幸福,也请一直,一直,祝福着我们。]

颜末牵着陆之昂的手,站在焚烧炉前,将装好的信件投入火中,看着洁白的纸张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变成一缕青烟缓缓的上升至天际。

“妈妈会看见吗?”

“会的。”

“她会喜欢我吗?”

“这难说。”

“你什么意思!”

陆之昂一把揽住她的肩控制住她的拳打脚踢,搂住她走出墓园,回到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里。

——我们会很幸福吧。

——会的。

或许我们还是抵不过生老病死,所以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我们会记得彼此肩膀的宽度,彼此心跳的频率。

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会胜过世间一切的温柔。

因此我不会再畏惧那一天的来临,因为我们拥有着最为真实的回忆和爱情。

即便我们分离,即便所有的感情都会变淡。

你所在的风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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