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酱

愿你苦尽甘来,我以山河作礼

【衡兰】合欢

被小公爷虐出天际的衡兰女孩必须站出来。


我不甘心他俩就这样错过,也不愿他受千夫指说他懦弱单纯,不适合明兰。


确不合适,可他如何不知,明兰如何不晓。


他很好,他其实真的很好。


其实我就是乱写。

















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雪后,汴京便入了冬了,各色商铺都进了新的冬衣棉缎,樊楼也早早备上了各式汤锅子,街市人络绎不绝,丝毫未曾被冷天路滑影响。

齐国公府向来是汴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入秋以来,这流言可是比这几日的鹅毛雪花还多上不少,实在些的,便是府里小公爷去了杭州不知是游历还是视察,已去了两月有余,添油加醋些的,便是着小公爷与府里大娘子闹了矛盾,出门散心的;更甚的,有说和离的,有说一纸休书的,那传的活灵活现,仿佛连文书都是这群说嘴人准备的。 

国公府内的碎嘴也没闲着,这不小桃刚端着炭盆走出房门,在墙角倒个炭灰都能听见院儿内扫雪的下人们在窃窃私语,这小桃气冲冲的训斥了下人几句,回房向自个儿姑娘诉说,可明兰端坐在那绣架前,搭着个绛紫织花云锦流苏的膝毯,替刚绣好的一叶花瓣打上密密的针脚,才不紧不慢的回她一句:

“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去哪,我哪管得住呀,还能锁屋里不成。”

好在丹橘是个会看脸色的,赶紧拉了还想说什么的小桃去一旁,掸了掸她身上的炭灰,安慰道小公爷早前儿已经递了平安,约莫着这一两日也就该回来了。

倒也不怪府里人议论,素日里小公爷与他屋里这位大娘子有多恩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小公爷高中后,依着这功名再加着这家世,进宫议事各地走动也是个常有的事,不过向来去不了个十天半月就紧赶慢赶的跑回来,期间还一定快马加鞭递书信以表思念,京城各家贵府的女眷们谁不眼热,连盛府大娘子都时不时啐盛大老爷一句,说一把年纪还不如这姑爷爱家宠妻云云。

这次可不大一样,米粒儿大点的事走了两月有余不说,往日的各式花笺情诗这次一概没有,饶是明兰屋里的一众女使心里都犯了嘀咕,可这当事人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该绣花绣花该吃茶吃茶,还抽空给她母家五姐姐做了几罐子蜜饯儿,一点儿没有独守空闺的清冷寂寞。

其实小公爷走后没多久,觉莫着不对的小桃就念叨着要不要去扬州地界看看姨妈,说着她老人家现在腿脚不利索了上一回汴京也是不易,想的却是扬州和杭州相隔甚近,绕个道让姑娘见见夫君也是好的,可这姑娘,噢,现已是大娘子了,非要说什么陆路冷水路晕,要知道那会子可才刚入秋,以前跟着老太太坐船也没见她有什么不适。

不过想着这单去一趟也要耗上不少时间,指不定走到半路小公爷都回京了,且现下也说不得是什么太平日子,流寇水贼实在是难防,那顾家二叔前儿个也领了旨意领兵出征去了,想寻个安心的护卫都不知上哪儿,小桃这才作了罢。

得到小公爷即将回来的消息国公府上下都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老国公和那放了主事权现下只管修身养性的郡主娘娘自然是思念儿子,其余的那起子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也都等着小公爷回来解了他们心里的疑影。

更甚的是汴京城内未出阁的贵女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要知道这小公爷自下生起就是众人眼里的一块肥肉,却在两年前三书六礼将盛家六姑娘风风光光的迎娶进门,怎么过的郡主那关她们不关心,只知道婚讯传出的那天城里大半女子的心都碎了满地,这眼下好不容易逮着点空隙有机会把姑娘往国公府送了,这又还有几家人坐得住那高木板凳,按小公爷今时今日的地位,先做个小妾也无妨,要是流言属实指不定那天就转正了不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现下城郊外一队人马正踩着雪,伴着规律的踢踏声往回走,最打头那一匹马脖子上挂着一串铃,马背上的男子眉宇之间微蹙,披着一苍青色缎面的大氅,与之不太搭调的护膝,似乎是用过许久的样子,配着有些纷飞的绒毛雪,似筛盐,似飞絮,着实有着几分清冷。

离汴京还有大约十几里地,元若吩咐了大家下马整顿歇息片刻再赶路,正巧着旁边小村落有一人家卖小馄饨,虾米和紫菜熬的汤底,配上刚包好的猪肉馄饨,最后撒上一把青葱,味道不算惊艳却也是家常,冬日里一碗热汤下肚让众人都觉得身子发暖。

随行小厮们很快便三两碗下了肚,独独元若一人捧着一碗馄饨若有所思,小厮想来他是吃不惯这乡下地方的吃食,元若笑笑不置可否,其实虽出身贵家他也从不矫揉做作,面前这碗汤到底也还算鲜美可口,只是他尝了一口就无法不和家中那位小女子的手艺做了个对比。

自己也算是尝过天下美食,有朝一日居然真的会被这丫头抓住了胃,这是元若不曾想过却也无法抗拒的事实,自小的倾心与放不下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元若自嘲自己是被这位六妹妹吃的过死。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护膝好像开了线,绽开的一角露出来少许棉花屑,透着些许透骨草和姜粉的味道,元若知道这是防风防寒的东西。

他不明白自己千般珍视万般爱的东西怎么忽然就破了口,赶忙将碎屑往豁口里塞塞,将它捏紧往里折了一个角紧紧压住,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副护膝还完好如初。

他闭上眼定了定神,直到小厮来问他要不要接着赶路,他才回过神来吩咐下人多给了这人家一吊钱后才又上了马。

元若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了,明兰还坐在圆木桌前,对着一盏烛火绣着花样。

他想必是踏着雪色而来,衣角和靴面都有些洇湿,束发的玉扣沾了水珠,透着莹白的光。

明兰抬头望了他一眼,没停下手中的活:

“回来啦”

“嗯。”

他似是有些疲惫,眼睑下浮着一层浅浅的骸青,他解了大氅,取下腰间的玉佩,明兰放下手中的丝线,起身为他宽下有些湿冷的外袍,侧身想要挂在身旁的黄梨衣木架上,却被背后的人拥了满怀。

“明儿,你可想我。”

明兰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之间一头随意挽起的发髻散下,乌发如瀑,搭着暖黄的烛光,更衬得她肤若凝脂,饱满的唇仿佛点了一层淡淡的朱。

他看着她水一般的眸子,心下一动,拦过腰想要吻她,可明兰到底不是手无缚鸡的深闺女子,也趁得最近寝衣的丝料顺滑,泥鳅一般的便溜了去。

“不想。”

明兰坐回桌前,捏起细针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怎的这样无情的。”

元若颇有些无奈,讪讪地拉了木椅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头也不抬的穿针引线,仿佛就当他一个大活人不存在。

“绣什么呢,这么暗的烛火,也不怕坏了眼睛。”他想到那串她连夜打的穗子,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阵烦闷,伸手便想要去够她的绣品,却被明兰连料子带绣架的抱走坐到了床边上。

“我乐意绣什么就绣什么。”

元若心想这丫头倒真是遂了他的意,一改那幼时的唯唯诺诺和谨小慎微,现在脾气可真是愈发的大了。

“你倒还在和我置气。”

“也不问问我这数月是如何过的?”

“小公爷如何过,我要到哪里去知晓,连你去杭州我都是第二天醒了听女使说的,一没留话二没书信,想必是杭州山清水秀,小公爷流连忘返。”

“明兰。”

他甚少这样叫过她。

一同长大的那些年,他多称她为六妹妹,成婚之后,他惯喜欢唤她为明儿,还被老公爷笑话过,说是一大小伙子还不如当年在书塾时沉稳,成天酸的很。

只那一次,他为她与家里抗衡绝食,整个人脸色都煞白了,晕的快站不稳还要去酒席上,只为见上她一面,拉过她的手,抚着她的发髻,告诉她,“明兰,你放心。”

只这一句明兰心就软了,看着他清矍了不少的身子,人前人后憋了俩月的气话半句也说不出来。

元若见她不说话了,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可想你的紧。”

“那你还走这么久。”明兰把头埋在他胸膛前,说话声有些闷闷的。

他很想说些什么,说杭州的吃食偏甜他吃不大惯,说他其实写了几十封书信但一封都没寄出去,回来晚了的原因大半是去金华给她寻了只上好的火腿,满肚子的话在嘴边拼命打旋,却是半天也开不了口。

良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句:

“睡吧。”

“我陪你睡着了再去更衣。”

他揽着她躺上床,捏着她腰间的细肉,仿佛手感比往日更好了些,想来他不在的这些时日这丫头没少给自己打牙祭。

他欣慰,也落寞,她胃口好,意味着身子好,他这位大娘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吃,可这样,似乎彻夜难眠思念对方的,就只有他齐元若一个人。

她有没有想他这样思念过他,现在在他心中居然成了一个未知。

胸口忽然好像就有千斤重。

明兰从气息上就能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忧愁和焦虑,她微微福起身子趴在他身前,乌黑的青丝散了一床,显得她面容更为柔美。

“你有话跟我说,对不对。”

他抬起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发根到发丝都亮丽柔顺,连根分岔都找不出来,这是平日里被精心将养着的结果。

“没有,快睡吧。”

“是为着那穗子,对不对。”

“……”

她是个何等聪慧的主,这一看就知道自己问道到了点子上,瞧着他这般隐忍不发的模样,便晓得这心结不结开,即使他现在回来了他们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元若,你在怕什么?”

他在怕什么?

起初便是那东西,那日他看着她挑丝线,挑珠扣,挑玉环,甚至有去玉清观求来的吉祥制钱,点着灯彻夜打着那穗子,都是些低调却不失清雅的样式,一看便知道是挂在佩剑上的东西。

问着天底下除了他齐元若,还有谁人的东西能让她盛明兰如此精挑细选,如此小心翼翼,一丝不苟,还盛满了她的保佑和祝福,一想便知是他那刚领了军令的顾家二叔。

起初他只是有些不是滋味,觉着自家大娘子给别的男人做这么个配件,是个人都难免难受,却也想着好歹他们祖上带亲,他的二叔自然也就是盛明兰的二叔,人家领兵出征,她代表齐家送个东西以表珍重也无不妥。

只是那日在院子里他偶然听见丹橘和小桃在谈话,说着明兰儿时顾廷烨帮忙一事,救母之恩难以为报,这事元若倒也听明兰提起过,也自然打从心底里感谢顾二叔曾在他心上人最为艰难的时候释以援手。

但之后说的事,他全然不知,她随老太太回宥阳遭遇水贼被他搭救,她遭遇流寇险些被杀,遇上他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那段时日里他还在家与母亲抗衡,丝毫不知她在他不在的时候遇到过这么多的险事,桩桩件件都是足以让她丢掉性命的事。

他心里想着便后怕的不行,害怕被明兰看出来就想跑去樊楼坐会儿,正巧就遇上明兰的二哥哥,两人约着一起吃酒,推杯换盏间元若便问起了当年一事,不料长柏感叹连连,说他们家六丫头那一次旅程,要看护祖母要约束下人,还遇上各种危险实则不易,回程幸得顾二叔护送才换的平平安安。

那一刻元若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如何作想,好似终于明白明兰为何那样挑灯夜战只为给他打上一个护身符的穗子,为何当年他被胁迫时,二叔要跑来找他,说盛家的六姑娘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即使他现在与明兰已经成婚,他才惊觉,明兰与顾二叔之间的情分根本不仅于年少时那一次援手,而是在那之后,更深切,更长久,在他无能见到她,无力保护她,只能以死与母相逼时,次次的拯救她于水火。

犹记得那次庄学究的课,她被提问,他还反问,元若质疑他为何难为她,顾二叔只是悠悠的回他一句:“我觉得她可以。”

是的,他的明兰,生的聪慧大方,可以与各式王妃贵人周旋尚有游余,可以做偌大一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账簿银钱,奴役家仆,全都井井有条。

她得盛老太太的教导,有伯爵娘子的赏识,甚至连一向不太喜欢她的母亲,在她过门后,也挑不出她的任何错。

她甚至在不知何时,不用他送她的狼毫笔,也写得一手绝妙的簪花小楷。

他忽而醍醐灌顶的发觉,她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

这世间她没有他,靠自己也可以活的光芒万丈,这世间还有那么一个人,比他更懂她。

他如何不怕,他怎能不怕。

他近乎是逃也似的跑去了杭州,他不想看见她为了那穗子专注的神情,仿佛天地间都没有二物,他甚至不想陪着她,去赠出此物,他害怕看见他们交谈,互道珍重,又或是相视一笑,那样的神情里,又包含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可他根本就离不开她,一别不过两月,他早就被思念打得溃不成军。

他闭上眼,似是在隐忍什么极为痛苦的事。

明兰抚了抚他深皱的眉,那川字却只有往更深聚拢的迹象。

“元若哥哥,”她低头亲吻他的额。

这一声唤得他心里一软,睁开眼,看着她,仿佛看着什么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你不该这样的。”

“当年那个说我心里一定有他,说我是小骗子的小公爷,去哪里了?”

“我可还记得,你同我说,整个汴京城无人相信我们在马球上能赢过顾二叔,可我们还是赢了,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们已经赢了,可你在怕什么?”

她捧着他的脸,水葱般的手指摩挲着他因为消瘦有些凹陷的脸窝。

“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

他抓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嗅着她指尖淡淡的鲜花汁子香。

“明兰,我今日回来的路途上,发现你曾送我的那副护膝开了线。”

他想说,他其实比任何其他物什都珍视,可还是抵不过岁月对它的磨损。

他自问他对明兰有如日月,现在却开始无法相信自己就是她的那个良人。

成婚之前她吃的苦,他都一一目睹过,他曾心如刀割,却也只能忍下心中的不忍,告诉明兰,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若不是他,若没有他,明兰是不是会过得更加快活些。

是不是她能和其他女子,就像她五姐姐一般,一辈子明媚开朗。

他曾经那些自以为的真心和守护,到底给她带来了多么大的困扰,那时京城里的喷向她的唾沫星子又有多少,他现在都不敢去想。

而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真正护着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呢?”

“护膝开了线,你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东西也会变,是吗。”

他看见明兰泰然自若的眼神,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才开始慢慢的开口: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只是把我觉得要紧的东西,攥在手里不放。”

“比如那护膝,比如你。”

“我自小只喜欢你,我便只想着与你表明心际,我看见一些自以为好的玩意儿,就一头热的想给你,也不管那些东西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说着保护你,其实把你往风口浪尖推的更深,我知道你和祖母回乡探亲,我甚至,甚至都不能护送你回宥阳。”

“我不知道你会打马球,你会投壶,你有甚至超乎男子的学识,你也管的一手好家。旁的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好像,就只知道你是六妹妹。”

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透着窗户缝吹进来,微弱的烛光摇曳个不停,窗沿上已经接了一层厚厚的坚冰,细绒般的雪花落上去,不一会就消失,与那彻骨的寒凉融为一体。

就好似他的心。

“所以呢?”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全然没有被他刚才那一番话影响,甚至好像不是在听自己的事情。

他被她无所谓的神情弄得懵住,不知道她为何对这些过往全然无动于衷。

“我是说…”

“是,当年的你,不知道我会打马球,会投壶,只知道我唯唯诺诺,写得一手狗爬字。”

“没错,顾二叔确实知道,我的守拙,我的隐藏,知道我可以回答庄学究的问题,我甚至可以凭一己之力报杀母之仇。”

“元若哥哥,你若要问我,你和他,谁更懂我,我可以回答你,没错,是他,是顾廷烨。”

“可是…”

明兰狡黠地笑笑,抚着他的手突然发力,冲着他的脸一阵乱捏,揉得他连连求饶,眼角都因为吃痛溢出了点点泪花。

“顾二叔于我,先是恩人,再是知己,可也只能是知己。”

她将她的额抵上他的,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因为我和元若哥哥一样,从小,就只喜欢你一个人。”

其实明兰很想告诉他,她如何不知道那时的他,多么的高不可攀,是她一小小庶女所望尘莫及的人,她目睹过小娘的死,那是心上永恒的一个伤口,一回想那伤疤便会被挑破,疼的彻骨。

她不愿再过那样血肉模糊的日子,所以她这一生只求平安顺遂,别无他念。

是元若,让她有了希望,有了最深切的恋慕,和一生的期许。

祖母曾极力阻止,她自己何尝不是想过千变万变,知道苦,知道痛,却还是只能福在祖母膝前,满眼热泪的说,我愿意,我愿意的。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为苦痛,可再艰辛,再难熬,都抵不过一个心甘情愿。

“你把我桌上绣的东西拿来。”

元若听闻起身,颇为费解的看着她,却看着明兰笃定的眼神,起身探手去够了那东西过来。

先前屋子里的烛光太过灰暗,现下把东西拿在手里,他才忽然发觉,这个形状,是一副护膝。

“你瞧瞧原本是元宝的地儿,现在是什么。”

他拿起凑近了眼睛仔细辨认,奈何太过昏暗只得也上手摸索,半辨认半触摸,好像每一丝线都看得清楚,却又看不太清楚。

他忽然知道了她绣了什么。

那是一朵合欢。

“我盛明兰,”

她忽然开口,看着好似如梦初醒的他,眼神里有如星河。

“这辈子只想和齐衡一个人,岁岁合欢。”

元若呆呆的看着那朵合欢,再呆呆的看着她,还是少女般的容颜,却带着少时的盛明兰定然不会有的,真心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润湿了,连带着如潮水般的汹涌澎湃,仿佛失而复得的狂喜向他奔腾而来。

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环着她的手臂越发的收紧,恨不得把他们的骨头血肉都融合在一起。

“明兰,明兰。”

“我真欢喜。”

橙红的烛辉下,元若的神情似月光柔和,仿佛嵌着莹润的玉。

明兰脸上突然一热,抬手就抵着他“好了好了,你走开,瘦了好些,骨头都咯着我了。”边说边把他往外推。

元若也不生气,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笑意,还不忘打趣她:“若不是对你日思夜想,怎会瘦的。”

看着她绯红的小脸,元若忽然话锋一转,瞬间语气就变得委屈起来:“我这两月都没吃上什么东西,再好的厨子端上来的菜,我也忍不住和你的做个比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抱起来可胖了不少,可见没少亏待自己吧。”

“这是有原因的!”明兰看着他眼里戏谑的笑意就开始结巴,仿佛那年马球会后,两人相会在庙堂,她被他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怎么也无法忽视自己怦然的心跳。

“这个,这个,还不是因为,因为...”

他笑的更深,她的脸便越红,索性心一横,把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因为这个…”

这下不知所措的对象完全掉了个个儿,元若看着她还尚且还算平坦的肚子,吃惊得不能言语,眼里的戏谑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浮现出来的欣喜。

“明儿,你是说你…”

他抑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是拼尽了全力挤出来,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稍有不慎,就万事皆空。

“嗯…叫了郎中,但还未同父亲母亲说过,”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双臂,听见她的吃痛声才敢忙松了手,替她缓缓的揉着,咬唇轻笑。

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把手边还未完成的护膝往边上一扔:“不绣了不绣了,绣这个多坏眼睛,你现在需得好好休息的。”

话音刚落他又巴巴的捡回来,拍了拍抱紧怀里:“明儿,等你生产完,修整好了,再帮我绣完,可好?还有,你这么大事居然也不知会我一声?”

“你走的时候不过也就怀上约莫半月,我哪感受的出来,等我恍惚些有了意识寻了郎中,你早就去杭州了,我可知你还恼着我没有,谁敢找人去通传你。”明兰没好气,一句话说的快了些,呼吸都有些深重。

元若赶忙又是赔笑脸又是赔不是,看着她假意气恼,眉眼却弯弯的全是笑,心下忽而觉得,自己又再一次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撇下了她一个。

一生聪慧却为一人痴傻,这世间只有明兰,唯有明兰。

明兰看着他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神情,莞尔,向他怀里一倒:

“睡吧。”

睡吧。

往后的日子,定不负韶华。

不出人们所料的,小公爷回府后,汴京城里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可这缘由并不如人们猜想的那般两人心有两意欲相决绝,而是传出主母有喜齐家有后,给一群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官宦女眷当头一捧冷水,将妄想浇得凉彻,更甚他们成婚之时。

而齐国公府,可怜的元若被父亲母亲一顿臭骂,曰之有此等喜事居然未告知父母,还一人跑去杭州两月之久弃妻儿于不顾,元若百口莫辩有苦难言,还得应付着上门道喜的张公子孙侍郎曹姑娘李娘子,而造成一切的正主却带着他辛苦运回来的金华火腿在厨房吊汤,好不悠闲。

明兰头胎生了个女儿,性子似她娴静乖巧,孕期也没遭什么罪,元若抱着孩子合不拢嘴,小丫头却看着爹爹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弄得明兰在一旁喝着鱼汤喷笑出来。

小姑娘牙牙学语时,最喜欢跑到父亲跟前,靠着父亲的膝盖,待他把她抱起来,摸索着护膝上的绣样。

“爹爹,这是什么花儿?”

他启唇轻笑,看着女儿还未得到答案便跑向母亲,接过盘子里糕点,大快朵颐。

“孩子,那是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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